点击数:13 更新时间:2023-10-14
最高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沈德咏在《中国法学》2013年第5期发表的文章中,强调了疑罪从无原则的重要性。他指出,疑罪从无的最大风险是可能放纵犯罪,而疑罪从有的最大恶果是可能导致冤假错案。因此,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下,宁可错放,也不可错判。
在司法实践中坚持疑罪从无的规则时,需要注意避免认识上的误区。有人将疑罪从无等同于放纵犯罪,因此不敢或不愿坚持疑罪从无的规则。然而,疑罪从无并不意味着放纵犯罪,因为我国现有的刑事诉讼制度可以控制放纵犯罪的风险。否定疑罪从无规则实际上是在推行有罪推定,这与法治精神不符,并且容易导致冤假错案的发生。
在刑事诉讼中,准确、及时地查明犯罪事实是一项重要任务。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侦查阶段应该通过线索和证据材料从嫌疑对象群体中确定犯罪嫌疑人;审查起诉阶段应该根据证据材料确定是否可以将犯罪嫌疑人认定为被告人;审判阶段则需要综合全案证据确定被告人是否是犯罪行为人。可以看出,从侦查到审判的过程是一个从嫌疑对象群体中确定被告人,进而认定被告人是否是犯罪行为人的筛选和认定过程。因此,在审判阶段,如果在案证据不能认定被告人是犯罪行为人,即所谓的疑罪,有两种可能性存在。一种可能是从客观真实的角度来看,侦查和审查起诉阶段筛选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的过程存在偏差或错误,即被告人实际上并非犯罪行为人;另一种可能是从法律真实的角度来看,侦查和审查起诉阶段收集的证据材料未达到法律规定的证明标准,尽管可以认定被告人有重大犯罪嫌疑,但无法对被告人与犯罪行为人作出同一认定,依法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在具体的司法案件中,疑罪存在以上两种可能性,并且在法律层面上体现为定罪证据不足,事实真伪不明。
从案件处理结果来看,疑罪可以从无,也可以从有。无论是疑罪从有还是疑罪从轻处理,都可能导致冤假错案,这与刑事诉讼法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的重要任务背道而驰,应该予以摒弃。虽然疑罪从无可能导致一些事实上的有罪者未能被定罪,但我国刑事诉讼并不实行一事不再理原则。当法院因证据不足宣告被告人无罪后,侦查机关仍需继续进行案件调查。如果经调查发现被无罪释放的被告人并非犯罪行为人,就需要重新寻找犯罪嫌疑人;如果经深入调查、继续收集相应的证据材料后,认为被无罪释放的被告人是犯罪行为人,也可以依法重新提起指控。因此,放纵犯罪的风险是可控的。因此,我们要深刻认识疑罪从无在防范冤假错案、确保司法公正方面的重要功能,不能片面地将其等同于放纵犯罪。
在司法实践中坚持疑罪从无的规则时,还需要避免走向另一个极端,即只要有疑点就不敢下判。这就要求我们对疑罪和合理怀疑有理性的认识。案件的事实和证据存在疑点,并不意味着就是疑罪。
疑罪是指定罪证据不足的情况,即全案证据不能排除被告人的犯罪嫌疑,又不足以认定被告人就是犯罪行为人。如果案件定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仅是量刑证据存疑,不属于疑罪。如果案件中个别定罪证据在收集方式、程序上存在瑕疵,经补正或合理解释后可以采用,或者即使不采用特定的瑕疵证据,其他证据亦足以认定被告人有罪,也不属于疑罪。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现代侦查取证手段极大地提高了刑事诉讼领域查明事实真相的能力和水平,尤其是指纹鉴定、DNA鉴定等鉴定技术使得基于物证等客观证据对行为人的同一认定成为现实,提高了事实认定的精度和准确性。然而,也导致一些人对客观证据,特别是同一认定证据产生了过度依赖。由于各种主客观条件的限制,并非每个案件都存在可供同一认定的客观证据。一些案件虽然缺乏目击证人证言等直接证据,也缺乏可供同一认定的客观证据,但全案证据能够形成完整的证明链条,得出结论是唯一的,足以排除合理怀疑地认定被告人就是犯罪行为人,也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因此,我们要重视对证据的分析,不能简单地认为案件中不存在直接证据或缺乏可供同一认定的客观证据就是疑罪。
同时,我们需要严格区分瑕疵证据和非法证据。对于非法证据,应当依法予以排除,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这是程序法治原则的基本要求。不能在认定某个证据是非法证据后,仍将其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根据。如果依法排除非法证据后,其他证据未能达到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无法认定被告人就是犯罪行为人,就应当坚持疑罪从无的规则,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
此外,我们需要准确把握合理怀疑的认定。修改后的刑事诉讼法将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作为证据确实、充分的必要条件。合理怀疑的存在是疑罪的表征。排除合理怀疑是英美法的证明标准,虽然很难量化表示,但为了便于操作,美国《陪审团指示样本》对此进行了解释。根据《陪审团指示样本》,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明能够使人坚定地确信被告人有罪。在刑事案件中,法律并不要求证明能够排除任何可能的怀疑。如果针对特定的犯罪或被提起指控的犯罪,基于对证据的理解,你能够坚定地确信被告人有罪,那么就应当认定被告有罪。另一方面,如果你认为存在着被告人事实上无罪的现实的可能性时,你就应当因为存在上述怀疑而认定被告人无罪。可见,合理怀疑并非凭空的猜测或推断,而是关注被告人事实上无罪的现实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