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使的坠落

　　——侯英山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纪实

　　由吉林省人民检察院指定公主岭市人民检察院办理的原吉林省松原市政协常委、松原市中心医院院长侯英山(处级)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于2007年11月23日一审判决，并于2008年2月22日经终审裁定，维持一审判决，数罪并罚有期徒刑十四年。并有近四百万元的赃款被依法追缴。至此，这起涉及到世界知名跨国公司、省内著名民营药业公司的医药购销领域内的商业贿赂案件被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曾经的辉煌与幸福的家庭

　　侯英山，男，2007年6月案发时已五十八岁，离退休半步之遥。此时的他，已经任职二级甲等的吉林省松原市中心医院院长八年，职级副处，并领衔吉林省高级知识分子专家委员会委员、松原市政协常委、吉林省劳动模范、松原市科技进步奖先进个人等职务与荣誉称号。主政八年，他为松原市中心医院建起了现代化的门诊大楼，引进了核磁机、CT机、高端腹腔镜等一批先进的医学诊疗设备，客观地说医院的发展呈现出良好的势态，政绩显著。而且，他的家庭更是令人羡慕，妻子与他同在医界，是一名高级麻醉医师，女儿是国家一所著名军事学院的博士研究生。三口之家，人人高学历、高级别、高职称、高收入。所有的这些说明侯英山可谓是功成名就、业绩辉煌、家庭幸福、生活无忧。按理说，侯英山所拥有的这一切已经给他和他的家庭带来很幸福的生活，没有理由再捞取不义之财。但是，贪欲葬送了他即将到来的晚年的天伦之乐，曾经的业绩、荣誉与幸福只能是他今后最痛苦的回忆。

　　一封简单的举报信，揭开了具有国际背景的受贿案

　　2007年6月，一封受贿线索举报信递交到了检察机关，内容极其简单，却渗透着国际背景：松原市中心医院在向世界著名的X跨国公司购买核磁机的过程中，院长侯英山于2006年末收受了该公司业务代表YH女士的数万美元贿赂。吉林省人民检察院按侦查一体化机制，将该举报线索交给公主岭市人民检察院查办。

　　公主岭市人民检察院成立了侯英山案件专案组，进行认真分析研究，对举报线索总结出以下几个特点：第一，举报信极其简单。内容就是一句话"2006年末，因X跨国公司向松原市中心医院销售核磁机，院长侯英山收受该公司业务代表YH女士贿赂款数万美元";第二，匿名举报且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第三，当事人一方是具有国际背景的著名跨国公司;第四，被举报人侯英山也是有一定级别、有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人物。综合这几个特点和有关信息，说明查处该案存在这样几个难点：第一，没有证明侯英山受贿的直接证据;第二，找不到举报人，无法从举报人处获取更多对案件有可利用价值的信息;第三，该案涉及跨国公司，政策性、原则性、灵活性是办案过程中必然要遇到和解决的问题;第四，被举报人侯英山是高级知识分子，平时博览群书，具有较高法律水平，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针对上述情况，专案组决定正面接触当事人，采取攻心战术，寻找突破口。专案组同时派出两路人马，在X跨国公司长春联络处和松原市宾馆同时采取行动，分别通知并要求YH女士和侯英山到检察机关作证。有效地防止了因一方如果先到案，另一方得到信息后躲避调查的情况的发生。之后，专案组又收集到了自2005年至2007年间，YH女士多次为侯英山结算在某国际大酒店开房、餐饮等二万余元费用的证据。根据这一情况，对YH女士的询问直接切入主题，讲明政策和法律的有关规定，面对结算费用的证据，在政策攻心的感召下，YH女士陈述了在其代表X跨国公司向松原市中心医院销售核磁机过程中，于2006年末向侯英山行贿六万美元的事实。在此基础上，专案组突审侯英山。面对YH女士的证据，侯英山先是拒不认账，后又承认收受了YH女士的贿赂，但不是六万美元，而是五万元人民币。侯英山显然是在"乱供"，无非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行、受贿双方证供不一致、且在所谓一比一的情况下难以定案，妄图以此来动摇检察机关的办案信心。识破其侥幸心理后，于2007年6月22日，对其采取了刑事拘留的强制措施。在强大的法律措施的震慑下和紧追不放的突审讯问下，侯英山发出了"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哀叹，不得不承认其乱供收受五万元人民币贿赂等同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伎俩完全被专案组识破。继尔，如实供述了在X跨国公司向松原市中心医院销售核磁机的过程中，其于2006年末，收受YH女士六万美元贿赂款的犯罪事实。

　　敲山震虎，追查出更多的受贿问题

　　随着侯英山受贿六万美元的事实被查出，扩大侦查范围、深挖余罪，成为此案的发展方向。

　　按照扩大范围的侦查计划，办案人员专门提审了侯英山，要求其供述余罪，争取主动。然而，侯英山表面上却异常平静，坚称自己没有其他受贿问题。问急了，他却反问办案人员，你们要我承认余罪，你们拿出证据来，有证据我就承认。态度非常坚决。对此，专案组分析认为，随着查清其受贿六万美元的事实并采取了拘留、逮捕等强制措施，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和领导班干部，侯英山的学识水平和从政经验使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被判刑、进监狱已经是必然的结果。这促使他的反侦查意识和思路更加理性化、清晰化，即如果再主动认罪，受贿数字就会越大、犯罪情节就会越重、刑罚等级就会越高、刑期就可能越长。看来，要想突破余罪，必须要靠证据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专案组开始梳理与松原市中心医院有大笔业务往来的药械供应商，结合其收受X跨国公司贿赂的情况，侯英山最有可能在这个领域里还有没被发觉的受贿犯罪问题。就在此时，专案组接到了侯英山收受W医药有限公司等三家单位贿赂财物线索的匿名举报电话。这恰与我们的侦查设想合拍。

　　w公司为省内一家知名的民营药业公司，近几年该公司供应的药品占松原市中心医院用药量的半数以上，且公司总经理与侯英山关系相当密切。当办案人员前去进行调查时，却发现该公司已是人去楼空，门上贴着全体员工外出旅游的通知。再去，公司只有两名接待员值班，称总经理出门了、电话联系不上，员工放假，上班时间不确定。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最明确的问题：W公司显然是在躲避调查，无非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消耗法定的办案时限，妄图拖黄对其行贿问题的追查，既规避自己的责任，又减轻了侯英山的罪责。这时，如果专案组继续被动地去寻找或者等待W公司总经理自行出现，那就真的会按照他拖延时间的意图走下去，案情的发展进度必然被他所左右。[page]

　　在此期间，我们了解到，W公司总经理惟恐因他与侯英山案件的特殊利害关系而影响到他在医药市场的信誉。这种顾及所谓"诚信"的心理正好为我所用，反制于他，"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专案组采取声东击西、敲山震虎的策略，有意向购买W公司药品的有关医院开展调查。恰恰是这些医院把检察机关办案的决心和力度及时传递给了W公司总经理，触动了他那根最敏感的"信誉"神经，使他完全按照我们的设想，不得不"主动"与有关领导和专案组取得了联系，证明了其公司在2004年至2007年间，向侯英山行贿五十万元人民币和五千美元的事实。在此基础上，办案人员继续努力，又收集到了侯英山收受另外两家药械公司和物资公司贿赂财物合计人民币十三万元的证据。面对这些有力的证据，侯英山只能如实供述了受贿的过程，深挖其受贿余罪的侦查计划实现了重大突破。

　　瞒天过海，终究枉费心机

　　随着案情的深入发展，侯英山涉嫌受贿的犯罪数额已达一百一十三万余元，但是在对其住宅和办公室进行搜查时，竟没有发现任何现金和银行存单。不言而喻，家属已经转移并隐藏了能够证明侯英山涉嫌犯罪的财产证据。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反而说明了侯英山及其家庭的真实财产情况里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犯罪问题和犯罪证据。查明其家庭财产情况不但能够证明已经查清的犯罪事实，而且，还可能暴露出新的犯罪。专案组经过侦查，获取了重要信息：侯英山通过一个重要关系人的银行卡于2008年1月末，曾往北京市转了二百万元的款项。引起了专案组的特别重视。侯英山与家人都有银行卡，但是往北京转款为什么不用自己或者家人的银行卡?而是借用别人的?且转款数额如此巨大!这一行为极具诡秘性，必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和目的。解开这个谜团，可能就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新发现。

　　通过侦查发现，侯英山使用关系人的银行卡转往北京的二百万元款项付给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用于购买一套豪华住宅楼，总价款三百四十四万余元，已于2008年2月2日全部付清。据该房地产公司工作人员证明，交款人为侯英山一家三口人，但购房合同、购房发票等相关文书上写明的购房人身份信息却是一个吉林省长岭县叫李某的农民，而李某在整个购房交款过程中却始终没有出现，房地产公司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所有合同文书上李某的名字都是侯英山家人写的。经向李某核实，李某根本没在北京买过房子，一个靠种地为生的农民，自家刚盖完新房，尚欠数万元外债，何谈有斥数百万元巨资买豪宅的能力?!再问，李某原来竟是侯英山的一个远房亲属，而他的身份证恰恰在2008年2月之前被侯英山借去了，至于干什么用，李某一无所知。至此，端倪显露，侯英山无非是瞒天过海，企图用李某的名义隐藏并使用非法财产。在铁证面前，侯英册再一次发出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哀叹，供述了购房款系部分受贿赃款和不能说明合法来源的非法所得。经对侯英山及其家庭合法收入与支出的计算，侯英山所拥有的财产中有二百八十四万元为来源不明的非法财产。这样，在涉嫌受贿犯罪的基础上，又查出了侯英山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侯英山企图瞒天过海隐匿财产的诡秘伎俩最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警示

　　侯英山案件并不怎么典型，侯英山本人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只不过是众多贪官中的一个个体，与其他贪官的人生轨迹和犯罪方式也大同小异，但他的案件对于正在想走或者已经走上他这条路上的人带来的却有着更深刻的警示意义：

　　第一，侯英山从事的治病救人的高尚职业，并且是这个职场中的领导者，职业和职务的高尚与光荣并没有使他完全树立起与之对等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操守的底线最终被物欲击溃，医者医人，却没能医好自己心中的贪欲之病，只能被强制地用自由回赎罪孽，不能不说是对他职业尊严的讽刺，不能不说是他人生的莫大悲哀。以他为诫，值得我们反思自己。

　　第二，侯英山自认为犯罪手段高明，到头来却是自己愚弄了自己。收受跨国公司业务代表的贿赂，按他自己的说法不是没有想到可能的后果，但他竟认为跨国公司的财务账都在国外，很难拿到其犯罪的证据，并瞒天过海，用他人名义隐匿转移非法财产。但这只能是他个人掩耳盗铃的低能想法和做法，终究枉费心机，没有逃过检察机关的侦查。这才有了他在案发后发出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等等哀叹。哀叹已晚，还是那句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只是时间早晚。

　　第三，侯英山因犯罪没有在经济上占到一分钱的便宜，犯罪的成本换不来真正的幸福。侯英山任职院长八年，案发时五十八岁，主要的犯罪行为相对集中在最近的三、四年，有着与一般贪官相类似的"五十九岁现象"。这一原因不必细说，重要的是结果。就要退休了，虽然通过犯罪，坐拥数百万元不义之财，享用起来却是心不安、理不得，胆战心惊，不得不用他人名义遮遮掩掩。而一旦东窗事发，赃款、赃物被全额追缴已是理所当然，对其个人和家庭来说，为犯罪成本付出的更大代价是自由、是晚年的幸福与天伦之乐。这种平淡的人之常情、人之常事，对侯英山或者正在步其后尘者们来说，也只能是一种在囚笼中，目光透过铁窗的望天企盼了，但漫长的刑期恐怕使这种企盼望也望不到了。怎一个"悔"字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