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权及其转让问题的法律分析

背景

某市版权局最近回复了《鬼吹灯》作者天下霸唱（本名张牧野）关于著作权转让合同的咨询信件，引发了关于署名权是否可以转让或放弃的讨论。天下霸唱在信中提到，他在2007年与某网络文学公司签订了著作权转让协议，将他创作的《鬼吹灯》系列作品的著作权转让给了该公司。协议规定：“在本协议有效期内及本协议履行完毕后，乙方（天下霸唱）不得使用其本名、笔名或其中任何一个与本作品名相同或相似的创作作品或作为作品中主要章节的标题。”该市版权局回复称，根据我国著作权法规定，创作作品的公民是作者，作者享有表明自己身份并在作品上署名的权利，署名包括署真实姓名或笔名。作者的署名权没有时间限制，且不可转让。因此，在著作权合同中，任何与作者署名权相关的转让、买卖或限制条款都是非法和无效的，对作者没有约束力。

署名权的定义和保护

署名权是指作者表明自己身份和方式的权利。未经作者授权擅自删除署名、增加未参与创作的他人署名或改变作者署名方式都是侵犯署名权益的行为。如果真实作者与他人对署名权进行转让或放弃的约定无效，作者可以随时撤销该约定。然而，基于试图转让或放弃署名权益而获得的利益属于不当得利，他人有权要求作者返还。相反，如果该约定受到法律保护，作者无权主张署名权益，否则将构成违约并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大陆法系与英美法系的差异

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对署名权的转让问题持有不同的观点。在高度体系化的大陆法系中，人格权不可转让和放弃是法律的基本原则。因此，在大陆法系著作权法下，署名权作为精神权利，其转让和放弃通常受到法律严格禁止。法国知识产权法典规定，作者的署名权是永久、不可分离和不可剥夺的。相比之下，英美法系将版权视为财产权，基本上不限制作者转让或放弃署名权益的行为。美国版权法和英国版权法允许雇主成为雇佣作品的原始作者。受《伯尔尼公约》影响，美国在1990年的《视觉艺术家权利法案》中赋予了视觉艺术作品的署名权和完整作品的保护，但对其他类型的作品并未赋予作者任何精神权利。英国在1988年的《版权、外观设计和专利法案》中赋予了精神权利，但同时也设定了许多例外和限制，其中第87条明确规定了作者可以放弃精神权利的约定。需要注意的是，尽管美国版权法并未完全接受署名权的概念，但它仍然保护署名利益。侵犯署名利益的行为可以根据美国兰哈姆法第43条构成反向假冒或虚假宣传。例如，在1981年的史密斯诉蒙托洛案中，电影发行商删除了原告的名字，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认定该行为构成反向假冒。然而，美国最高法院在2003年的达斯塔公司诉二十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案中倾向于认为侵犯署名利益构成虚假宣传。有学者指出，《伯尔尼公约》并未规定精神权利不可转让或放弃。因此，允许署名利益交易并不违反国际条约义务。

转让或放弃署名权的效力问题

对于转让或放弃署名权的效力问题，应根据不同情况进行区别对待。首先，违反公序良俗和诚实信用的情况下，转让或放弃署名权应受到严格禁止并被视为绝对无效。例如，将署名权用于交易的学术论文违背了学术道德，应被视为无效。特别是雇佣他人撰写自己的学位论文这种骗取学位的行为，也违反了法律的诚实信用原则，理应受到法律的严厉禁止。其次，在判断转让或放弃署名权是否有效时，应考虑作品是否具有人身性或不可替代性。对于具有较高人身性或不可替代性的作品，其署名权的转让和放弃无效。例如，具有较高艺术价值的作品旨在体现艺术，而艺术性很难脱离个人的个性因素，他人很难独立创作出相同的作品，因此具有较高的不可替代性。美国版权法第101条排除了雇佣作品的定义。然而，并非所有美术作品都具有高度艺术价值并受到署名权的保护。例如，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在1995年的卡特诉赫尔姆斯利公司案中裁定，涉案的雕塑作品属于雇佣作品，不属于美国版权法下的视觉艺术作品，因此不受《视觉艺术家权利法案》的保护。如果作品具有较高的可替代性，那么转让或放弃其署名权是有效的。例如，对于主要基于功能目的而创作的作品，不同人的创作可以实现相同的功能，因此功能性作品通常具有较高的可替代性。英国《版权、外观设计和专利法案》第79条第2款规定了精神权利例外的三种作品：计算机软件、字体设计和计算机生成的作品。可见，这三种作品具有较高的可替代性，其署名权的转让或放弃应有效。此外，在判断转让或放弃署名权的效力时，还应考虑行业惯例和文化习惯。例如，公众人物雇佣幽灵写手撰写特定作品的现象已被广泛接受，因此其署名权的转让或放弃不应被法律否定。政治人物或名人聘请幽灵写手撰写自传的现象在国外已经成为常态，例如今年最热门的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就曾以约50万美元的报酬聘请幽灵写手撰写自传。我国著作权法规定了署名权的同时也允许署名利益的转让或放弃。著作权法第11条第3款规定：“由法人或其他组织主持，代表法人或其他组织意志创作，并由法人或其他组织承担责任的作品，法人或其他组织视为作者。”著作权法第17条规定：“受委托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的归属由委托人和受托人通过合同约定。”这些规定吸收了英美法系版权法中“雇佣作品”的规则，为特定情况下转让或放弃署名利益提供了法律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4条规定：“当事人合意以特定人物经历为题材完成的自传体作品，当事人对著作权归属有约定的，依其约定；没有约定的，著作权归该特定人物享有。执笔人或整理人对作品完成付出劳动的，著作权人可以向其支付适当的报酬。”可见，我国司法实践也承认特定情况下转让或放弃署名利益的效力。

放弃署名权的方式

放弃署名权可以通过以下方式进行：1.书面放弃署名权的声明；2.撰写相关放弃署名权的证明；3.向相关部门提出申请，反映情况并请求放弃署名权。通过以上措施，作者可以合法地放弃其署名权利。